还直接开火煮饭,生活了3个月。
20平米的空间,
只有两件家具,
为了更深入研究古人的生活方式,
他收了上千件博物馆级别的器物,
把它们当作日常用品来使用,
他还喜欢根据古籍资料
复原古代美食,
东坡肉和《红楼梦》里的名菜,
他都根据最原始的方式来制作。
来过这里的人都说:
在北京望京的元典美术馆,我们见到了正在做饭的水墨艺术家廖明明。他的空间“Tangpu”在美术馆最靠里的一间小房间,只有20平米。除了艺术品之外,就只有一个柜子和一张桌子。他在这里工作、吃饭,同时也开放给来美术馆的参观者。“这是一个可以移动的方盒子,我去哪里办展、去哪里生活,它就跟我去到哪里。”
他把展厅最靠后的位置改成了狭小的厨房,宽度正好一个人能通过。“这里跟我家的厨房差不多,唯一不同的是灶台改成了电磁炉,因为美术馆里不能有明火。”
他几乎把家里所有的调味料、锅碗、冰箱都搬过来,料理台上摆满各种食材,松茸、菌类、鲍鱼、鸡、猪肉等。除了画画,他平时最大的兴趣爱好,就是根据古籍复原古代美食。有的菜一做就要两天,有时趁着蒸肉的空挡,廖明明就回到房间里泡茶、写字。
廖明明是安徽人,出身书香世家,从小学习四书五经,父亲给他取的名字来自于《大学》中的那句“大学之道,在明明德。”
传统家庭教育中总认为学艺术不是正途,但廖明明却不顾家族的反对,成了一名画家。
廖明明的山水画
为了更深入了解古人的生活方式,他还收集了上千件古器物,宋代的香盒、明代的花器、清代的砚台……这些本该放在博物馆里的藏品,现在全部是廖明明的日用品。
元典美术馆里的3个月展期结束后,廖明明计划接下来要带着他的空间去成都。“我在美术馆里搭料理台、灶台,就是要把空间变成可移动的艺术品,拉近艺术与生活的距离。”
亲手搭建20㎡纸房子,只放两件家具
这个空间大概是20平米,很多来过的人都说,这里很不像北京、很不像这个时代。这是个实验性、预约制的私人空间。
尽管几个月后,我就要把这个空间拆掉,去另外一个城市重新搭建,但我还是认真地在这里生活、工作。希望可以把对古代文人的研究,全部放进这个“方盒子”里。
美术馆的展厅可以依照我需要的大小隔墙,我在墙上贴手工宣纸,一共有52张,有纹理和褶皱,让人感觉很有温度,地上铺的是榻榻米。
这件清代大漆描金的柜子,我把它当作画来看,它的四个面都有绘制人物,从每个面向都能观赏,画的是当时的生活场景。矮桌是比利时的皮桌子,它的线条很干净。
宋代以前是伏案,唐代以前是没有椅子的,生活和现在不一样,当时是席地而坐。空间里的这张桌子很重要,我几乎做任何事都在这张桌上,喝茶、闻香、吃饭。我刻意削弱了室内的光源,让视觉以外的其它感官得到释放:嗅觉、味觉会更敏锐。
现代人家里的灯光都是从顶上照下来的,但以前只有蜡烛,你需要光的时候要去寻找它、就着它,而不是有一盏灯就能照亮整个角落,我想营造那样的感觉。
地灯的位置是以古代烛台的高度为依据去调整,地灯的光照到柜子,柜子的影子从贾科梅蒂雕塑的头部,又延伸到旁边山水画的底部,我用光线把3样看似独立的东西串连起来。
空间里的家具有现代的、古代的、西方的、东方的,看似来自不同时空和文化背景,但通过主人的审美和摆放,也可以让它们很自然地和艺术品融在一起。 我是要拿出来用的”
我收的东西有上千件,会不定期放在这个空间里。
我对收藏的定义不是收藏,我也不认为自己是藏家,我是为了研究而去收。古代器物我着重的是实用性,通过使用它们,更进一步了解当时的生活方式,所以我不会单纯把它们收在柜子里。
我的香盒是北宋的,绞胎是用两种颜色的泥土揉捏一起去烧制,制作过程繁复精细,这上面的花纹就像孔雀羽毛纹样。
烧制方法到南宋就已经失传了,技法至今无人知晓。
沉香是我10年前收藏的,它的味道是清凉的,丰富多变。
焚香的时候布置香席,我会在旁边摆一把扇子。这一把是玳瑁做的,样式很秀气,镂空雕刻龙纹,我推测是清宫时期的女性用品,估计是妃子用的扇子。它在现代的实用性不高,比较多是装饰,也可以拿来扇,品香的时候会用到。
写字用的文房也是古代器物。像这一方白端砚台,主要是朱砚,用于朱砂、有颜色的彩墨,上面的砚文是清代画家程遂刻的,他擅于篆刻、山水画。这件花器是之前故宫四僧展的时候,书房中放的一件花器,是明代时期的。我插花的时候不喜欢太大的花或是颜色太艳丽的,以干燥类的为主。
茶器,我不会用古董,因为要接触口,也需要清洗,用古董的话会去破坏它,所以我的茶具是我和朋友自己做的。
生茶用的杯子是汝窑烧的,加了玉料去上釉,所以杯子的光泽温润如玉,茶色融在裂片的线条中像金线一样。
有时候朋友来,我们会一起研究文物,我把这个环节叫做“秘赏”,我会拿出我的作品和收藏,像这两件作品,它的文献价值应该是博物馆级别,没办法用金钱价值去衡量。一件是7世纪的织锦,每翻开一次就是耗损一次,每一次翻开都会掉一些碎屑出来,这是唐代的,从它的用料和织法中,可以看出还有穿插金线,显现唐代工艺的细腻和华贵。另一件是唐代的抄经,从中可以领略到唐代书写的法度。这是传世下来的收藏,不是出土的,所以格外珍贵,也更有考究价值。 不用现代的墨作画写字,因为有贼光
我从3岁开始抄写三字经,直到上大学,每天都练两小时的书法。我使用老墨块,大部分是清代的,然后请师傅帮我订制毛笔。这支是苏东坡当时喜爱用的鸡绒毛笔,鸡绒笔是毛笔中最柔软的,含墨性非常大,笔锋着墨就会像一颗吸足墨水的毛球,写字的力道要掌握得非常好。鼠须,史料记载是书圣王羲之写兰亭用的毛笔,我用来写赤壁赋,900厘米的长卷。
我的书法、水墨,都需要用到墨,所以我收集古墨,有乾隆、光绪的墨。
我重新去理解古人说的惜墨如金,以前的墨是很珍贵的,从制作到呈现,也是非常复杂的。古代,每年会配墨给当官的人家,像这个装墨的盒子,龙爪有五爪就是帝王家,四爪的就是给王爷。我觉得对待墨最好的方式就是拿来作画,我几乎不用现在的墨,因为它有贼光,古墨色是经过时间沉淀的,不会反光。通过墨本身的质感去模拟自然中的气象,有雪景、有溪水、有雾气、有夜晚。绘制雪景的时候,那种眼前的气息是银白色的,看上去很清。有一幅,我是想画白天和夜晚之间交替的景象,经过一层层的墨色去记录相机没有办法捕捉的那个时间段。
最重的部分我画了将近300遍,在正常的情况下,画300遍的纸张就会破了,我是用书写的方法去叠加的。通过画山水画,我又重新认识了自然。生活中,我也会跟着前人作品中的足迹去游历,去过黄山、嵩山、泰山、武夷山,希望从自然的感悟中回到纯粹的黑白。 通过古籍,还原真正的东坡肉
我从事艺术创作以来,久了就有点不接地气,所以我开始研究做菜,因为吃是生活的必需品,这样就有烟火气。
古代文人很懂吃,我从古籍诗词当中,通过我的理解去重现古代美食。
苏东坡是一位集大成者,他改变了后一千年来的生活美学。苏东坡三起三落,对不同地域的食材进行研究和烹制。他被贬到黄州时做了东坡肉,见到地方百姓不懂如何吃猪肉,于是就开始研究猪肉的做法,教会了地方百姓如何烹制猪肉,便留下豚肉颂,流传至今。当时的饮食习惯是没有酱油的,所以我推测他是用菌菇类去上色。
做这道菜时,我在肉的底下铺了松茸,用小火煨,然后再蒸,至少要花了两天时间才完成。虽然松茸在现代来讲价格很高,但当时取得比较容易,平民也可以吃,主要是作法比较耗时。《红楼梦》里的茄鲞,是刘姥姥二进荣国府时吃的。它是一道家喻户晓的冷菜,味道很咸,人们通常拿来配粥吃。它的制作过程特别琐碎,材料奢侈。茄子要先去皮切丁,用十只老母鸡的油去做,这更加印证了红楼梦大观园的奢靡,不是一般人家可以吃得上的。秋天,我还准备了鲍鱼鸡汤、松露炒鸡蛋。大家来这里吃饭,我会依照当时的季节去规划菜单,每张菜单都是我亲手用书法写的。
通过网上预约,大家可以来Tangpu用餐。常常能碰到有趣的人,进入到这个空间之后,我们会讨论一些好玩的话题。
但我是个艺术家,不是厨子,遇到那种踏进来就叫我做饭、多少钱都愿意给的人,我会请他离开。今年因为疫情的关系,这个空间不再对外开放,后来我觉得,其实它本身就是一件作品,是一个实现古代生活方式的“方盒子”。于是我就想,不如把它搬进展厅,包括我的作品、我的厨房、我的收藏、整个空间。这个空间的第一个点是在北京的元典美术馆,为期3个月的展期,我基本把我家搬空了,把生活空间移到了美术馆里。
第一天开展就有400人来,这应该是第一次有人在美术馆展厅里搭建厨房,还生火,这个行为本身便是一次突破。我也会定期做活动,邀请不同的艺术家朋友一起对话,闻香、美食、文物、书法等等,如果要按照预约的方式,在展厅包场吃一餐饭,包含我的食材等等,大概要一万五。
未来,我会把这个空间带到更多地方,让不同地域的人与食材进行互动,在不同的生活背景下进行创作。接下来会到天津、成都,将生活和艺术的边界消除,拉近艺术和人的距离。
《剑桥理科学霸在南京的家:一人住330㎡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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